夷姜疑道:“你的身份?”
“夷姜,你记不记得你我小时候是认识的,整个闻空山庄都给予过你温暖的关怀,十八年前,我们的亲人葬身于同一片火海。”
“你是……”
“当年田坝之上,领你回山庄的小女孩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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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娘亲!”
一个六岁的女娃儿紧步跟在父亲身后,一双小手用力扯着父亲的粗布烂衫,以助母亲逃的更远。
青翠的田地里,一个粗布灰袍的妇女手脚并用,踉跄着爬上田坡,时不时回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望向她瘦弱的孩子。
爬过田坡,便是大道。
心急之下,男人拨开女儿的双手,将她推倒在地,向猎人一样冲到女人身后,重重一拉,女人便重心不稳从田坡滚下,还没来得及再度爬起,男人的拳脚便像灌了铅的铁锤一般重力敲打在身上。
“叫你跑!叫你跑!你敢跑!我就是你的天,就算是我把你打死,你也得受着!没用的女人!连自家男人都伺候不好!”
男人是天,是赐予,女人是地,是产出。多少次,夷姜已记不清楚有多少次,父亲稍微不如意便对母亲拳打脚踢。逃跑吧!可每次逃跑都能被抓回来。每逃跑一次,父亲的打骂便会升级!母亲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凄惨!她时常问,我为什么会有这般的父亲?
一辆马车出现在盘旋的山路上,美丽优雅的妇人正透过窗子欣赏着西下的夕阳。正在车内玩耍的双髻女童从车窗探出头来,猛然看到了田埂间的一幕,惊呼道:“夫人,那是在欺负人吗?”
若不是柳白樱提醒,兴许薛夫人注意不到青翠的田秧里那两个扭动的黑点。随着马车渐渐靠近,即便妇人面粘黄泥,口淌鲜血,四肢松散,男人的残暴疯狂依旧未见消减。薛夫人双眉一扭,立即命马夫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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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夷姜苦笑道:“要不是薛夫人执意带娘亲回家,也许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但……若薛夫人没有那么做,娘亲的人生里不会有那么安稳幸福的一年光景。福祸相倚,我们认命。但交朋友,我不认。美人廊的姐妹都拥有共同的敌人,不分彼此。”
“是,坊主曾同我讲,大部分姐妹都同乾元山庄、谢璞院有仇,故多年来隐忍不,齐心协力。可经过探查后,他们的怨恨哪有你我肩负的仇恨深重?关键时刻若是他们倒戈,会造成什么后果。那时,唯有你我二人可以以真心相待。何不放下成见,化敌为友?”
“柳白樱,从你踏入组织的第一天起,便试图拉帮结派,贪享高位,实在令人生厌。复仇大业坊主自有安排,安心襄助她,不好吗?你的一身本事虽不是坊主亲自教的,但知遇之恩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知遇之恩,自当永生不忘。我会采取实际行动,襄助坊主铲除挡在路上的每一块绊脚石,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只是眼下,坊主过度小心谨慎,简直是蜗行牛步,不能战决。她的青春年华一去不返,但我们不是。”
柳白樱嘴角不自然的笑笑,“毕竟,我对复仇之外的人生仍抱有期待。你呢,大好的年华难道都要葬送其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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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一注冲天的烟花在高空绽开,将每个人的瞳孔点缀成五彩,迎来花魁节的最后一夜。
夜市里的酒店、勾栏、酒肆、卦堂、茶坊,无不市井喧哗,灯火照天。道路两旁站满了推车卖花佃农,簇拥着一群少女妇人,将心仪的花朵簪在头上,应个景儿。街头巷尾的顽童们跑来跑去,在巷子角落和了泥,双手沾满了泥点子,钻进人群里玩起了恶作剧,悄无声息地往姑娘们漂亮的裙摆上一抹,在巷子里边偷看边偷笑。
通往琉璃美人廊的道路阡陌,无不人潮汹涌。美人廊一早便传出消息,压轴之夜,一位绝代风华的舞姬扬言,她的高台要堆满数之不尽的花朵和宠爱。
孟松承对此种言论自是不屑,认为不过是虚张声势、自我炒作、哄抬身价的手段而已。但孟松雨喜欢这种浪漫的论调,以至于包下了一名花农,命花农推车跟在她身后,届时让百花冲天。
只见卫天雪逆着人潮出现,芙蓉玉面,清秀无匹,身穿黄底墨兰花绣裙,一丝一线泛着古朴的光泽,低调富贵,宛若绿叶丛中忽然绽放出一朵清雅的花。
“天雪!你终于舍得出门啦?连续三日都见不到你,怎么被卫叔父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