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便到了五月二十,帝后大婚这日。
惠风阵阵,天空澄碧。正是气候合宜之时。
京中半月前已是四处张灯结彩。立国二十余载,还是头一回如此鼎沸。
早早有从各处藩地前来的各位亲王、郡王嗣王之流,京城一时万人空巷。
婚仪虽在傍晚,一众宫人却是从晨时便早早准备起来,未敢有片刻停歇。
第80章
大徵开国不久,帝后大婚亦是头一回,未曾有个参照,是以许多都只能依照前朝规矩,又从中删减了许多。
饶是如此,帝后大婚仪式仍算得上繁琐。
凤舆与仪仗队停至王府门前之时,皇后已在宫人服侍下开始沐浴梳妆。
九道香汤沐浴,傅粉,点翠,描红。
凤袍为深青色五彩翟纹衣。
领,袖,裾皆以赤红云龙纹样的镶缘,袖拥莲花,耳坠东珠,深青蔽膝,青袜青舄,华云簇拥。
八重素纱锦衣层层叠叠,外罩朱领织金袆衣。
皇后可带婢女入宫侍奉左右,春澜守意二人早已先一步入了禁庭。
如今只珍娘一个随在乐嫣身边,替她整理妆容,替她往前院忙前忙后。
珍娘从前院而来,也不知是前头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嘴角扬的高高的,眼笑的起了几条眼纹。
她凑去乐嫣耳边,笑说:“前几日宫中聘礼,满屋子的金饼,几个小丫头多嘴了一句,逗弄春生说这些聘礼都是留给王府留去国丈府的,可小王爷一听,只以为是卖姐姐的金子。他哭肿了眼睛,人前倒是没叫我知晓,人后才朝着尚大监撒泼,要他尽数抬回宫里去。您是没瞧见,那日尚大监一张脸都快皱成了核桃,千方百计哄了几日,唯恐小王爷来真的。”
乐嫣听罢,却是如何也扯不出笑意来。
自从封后圣旨下来,便时常有人在春生耳边念叨起来她要嫁人的话。
以往乐嫣与淮阳侯未曾和离之时,早已婚姻破败,早已经住在了王府之中,是以春生并不能明白出嫁意味着什么。
他也是这几日才知晓,出嫁就要离开府邸,要去旁人家的地方去住,日后很少回来。
往日乖巧知礼的孩子,这几日便显得闷闷不乐了。
春生生性不似一般的孩子那般情绪外露,喜怒哀乐总叫大人一眼看出来。
他闷起来时,只喜欢一个人待着,几日都不见说话。
乐嫣见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说来自己也却是欠妥当。
当初总哄着说要陪着他陪着他的话。
小孩儿当真了,可自己呢?
转头就要丢开他?
珍娘接过宫人手中的头油替乐嫣一层层抹去她的发上,看着镜中人不同往日隆重的打扮,忍不住又是唠叨:“娘娘的父亲总归还记着您这个女儿的,今日一早来给娘娘压了好重一份嫁妆,瞧瞧驸马的俸禄,这些只怕他也攒了几年的。只是那些宫中聘礼,国丈的名头,处处他都是赚了的……”
乐嫣凝眉,忍不住道:“许多事情我因母亲对他有怨恨,可上回他被太后折腾到如此的模样,宫中都说是太后不喜欢我,硬生生逼迫他往我身上扣个私生子女的帽子,可我父亲往日那般胆小怕事的人,我以为他定然是为了不受刑,什么事儿都招供了——可谁知呢,他硬生生扛下来了,银枕都扎指甲盖里了都没吭一声……”
珍娘一听乐嫣语气中隐隐有哭腔,连忙打断道:“今日大喜的日子,娘子可千万莫要哭花了妆。”
心中想的却觉得是娘子心软,这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