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目光掃過他白襯衫袖口下壯實的小臂、發達的胸肌和勉強扣上的前襟,回敬道:「你和我想像中的服務生也不太一樣。」
男人大笑起來。
「我姓張,你可以叫我老張。」他從櫃檯後面繞出來,一把勾住楚白的肩膀,「走吧,哥帶你找你要的虎跑泉水去。」
見鬼,他竟然還噴了香水。楚白皺了皺眉,心說這些人動不動就上手的臭毛病到底是哪裡帶出來的!他硬著頭皮,一直忍到老張帶他進到棋牌室最裡面,門一關,他便忍無可忍地掙脫了出來。
老張滿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又點了根煙,靠在牆上抽了一口:「真是久仰大名啊,『x』。」
聽到這個熟悉的代號,楚白表情一變,眼神也變得有些警惕。老張「哈哈」一笑:「別緊張,我是自己人,如假包換那種。只不過我來那陣子剛巧趕上你出事,又一直聽說你的名字,多少有點好奇罷了。」
楚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嗯」了一聲。
「你和我想像的還真是不一樣。」老張毫不客氣,用目光從頭到尾把楚白打量了一遍,搖了搖頭,「沒想到傳說中的『x』竟然長這樣……跟個小白臉似的,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響……嘖,以後我的日子可難過咯。」
「……」楚白在屋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了,想了半天,乾巴巴地接了一句,「那你覺得『x』應該是什麼樣的?」
「就不說英俊帥氣才華橫溢能力出眾什麼的,最起碼得像哥這樣吧。」老張挺了挺胸,拍拍自己結實的胸肌,「看哥這體型,一個打十個不法分子不在話下。」
「……」楚白沒什麼感情地吹捧道,「厲害,不如咱倆換換,你上前線痛毆犯罪分子去吧。」
他剛說完,老張就像見鬼了似的看著他,然後咧嘴一笑:「嘖,我突然發現你還是挺有意思的。」
楚白頭疼地摁了摁太陽穴,心說我放著一堆事沒處理起了個大早趕到這裡不是為了來聽你扯淡的好麼?他咳嗽了一聲:「所以,我的虎跑泉水呢?」
「別急,應該快到了。」老張看了眼時間,恰在此時,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敲擊了幾下。
老張和楚白對視一眼,後者霍然起身。
他竟然久違地感受到了一點緊張。
畢竟在他短暫的前三十年人生里,實在是沒積累出什麼和人打交道的經驗,而接下來他要面對的這個人又極為重要,甚至關係到他們任務的成敗,關係到很多人的生死。
老張沒有急著開門,而是在門的內側敲了幾下。楚白注意到他敲門的方式很有規律,似乎在遵循著某種輕重緩急的節奏。外面靜了幾秒,而後敲門聲再度響起。
「對上了。」老張長出一口氣,打開門,一把把門外的人拽了進來。
門外的人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個踉蹌,直接撲進了老張懷裡。老張順勢給了他一個熱情洋溢的擁抱,攬著他轉過身,沖楚白齜牙笑道:「給,你的虎跑泉水——」
楚白禮節性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卻在那人抬起頭來的瞬間笑容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他瞳孔劇烈收縮,素來沉靜淡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難以置信」的表情。
或者說是不敢相信。
老張奇怪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楚白仿若未聞,依舊看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周圍的聲音和光影都如潮水般迅褪去,他視線里只剩下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在這一刻,楚白仿佛身處冰冷徹骨的冰雪荒原,渾身的血液都冷了。
他不會認錯——雖然男人的嘴唇貼上了滑稽的鬍鬚,臉上還橫亘著一道巨大的傷疤,膚色蠟黃,再搭配上他蓬亂的頭髮以及髒兮兮的牛仔褲,看起來就像個落魄至極的流浪漢。
但他的眼睛依然深邃明亮,如布滿繁星的夜空,如平靜無波的海面。
注視著他的時候,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的笑意。
……是邢司南?可是……怎麼可能?!
「抱歉。」隨即那個他無比熟悉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這讓楚白覺得既愕然又錯亂,就好像他還在越州,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他定定地看著邢司南,喉嚨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好久不見。」相較於他的劇烈反應,邢司南表現得十分淡然。他衝著楚白張開手,笑道:「要來擁抱一下嗎?」
「……」楚白看著邢司南的笑容,只覺得脊背發涼。他往後退了幾步,搖了搖頭,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地開口道:「……不,不對!」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喘了口氣,再次抬頭看向邢司南,「我不管你是怎麼說服了宋既明或者秦九鼎,不管他們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你……但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你在這裡只會打亂我的計劃,你……」
他似乎還沒想好接下來的措辭,抿了下乾燥的嘴唇,轉向老張:「現在給姓秦的打電話讓他換人!他答應過我不會讓……」他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然一頓,轉而含糊其辭道,「總之,我沒辦法和他合作。」
「我要求更換聯絡人。」
「我們這不是淘寶,不支持七天無理由退換。」老張皺著眉道,「什麼情況?大局為重,你倆有什麼矛盾私下解決,別把感情上的事帶到工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