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調出楚白的照片,轉向李宏宇:「這個人,現在在我們手上。」
李宏宇在看清照片的那一刻,整個人劇烈顫抖了起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李宏宇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喃喃道,「他不是死了嗎?!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邢司南心頭一震。
他賭對了。
李宏宇顯然受了不小的刺激,一直垂著頭,來來回回低聲念叨:「……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虞濤不耐地一拍桌子,厲聲道:「你想清楚了,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老實交代,我們是在救你!」
「……我可以交代,」李宏宇的牙齒打著顫,一個字一個字從外面往外擠,「但前提是,你們得答應我的條件……」
「你沒資格和我們談條件。」邢司南遞過一張照片,「見過這個人嗎?」
李宏宇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見過、見過幾次。」
「他死了。」邢司南攤開一疊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倒伏在灌木叢中的男人,後背上暈開一大片深色的血跡,「幾個月前,他的屍體在越州一處公園中被發現,全身上下只有一處致命傷。你應該很清楚,這是出自誰的手筆。」
李宏宇神經質地握緊了雙手,鐵銬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很聰明。」邢司南不緊不慢道,「比起待在外面,處於警方的監視和保護下,顯然是一個更好的選擇。不過,如果我們在不經意間向外透露一些『消息』,再把你的家人送回去……你猜猜,那邊會不會採取什麼行動,從而殺雞儆猴?」
李宏宇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你在威脅我……」鐵銬的碰撞聲變得激烈,李宏宇歇斯底里地喊叫道,「你威脅我!你他媽還是個人嗎?!我是犯了罪,但我的家人是無辜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你怎麼能拿他們的命……」
「注意你的言辭,我們可什麼都沒做。」邢司南道,「你賺的那些黑心錢,他們沒少花吧?住著大別墅,躺在錢堆上過日子的時候,想到過會有今天麼?」
「就算他們有錯,但罪不至死……」李宏宇表情扭曲,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警官,警官我求求你,別讓他們知道……如果讓他們知道……我老婆兒子一定會被折磨死的……你沒見過那些人的手段……我求求你……」
「你求我沒有用。」邢司南沉聲道,「老實交代你手裡的案子,交代涉案人員,交代你那些潛逃的手下——我保證,你的家人能平安地過完這輩子。」
李宏宇雙手撐住額頭,將臉埋進手掌里,兩邊肩膀不住地顫抖著。十幾分鐘後,他抬起頭,聲音嘶啞:「既然你們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要來問我?」
邢司南神情一凜。
李宏宇不愧是雄踞贛南多年的地方一霸,即使被捕後長時間處在高壓環境下,不僅和外界失去聯絡,還面臨著日復一日、接連不斷的高強度審訊,但他仍然敏銳地發現了邢司南問訊中的漏洞。
「你們所知道的,並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了如指掌吧。」李宏宇盯著邢司南,渾濁的眼球里滿是紅血絲,「警官,我這輩子,做過很多錯事,我承認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但是我怕死,我比你們任何人都要怕死。」
他悽厲地笑了一聲:「知道嗎?我被關著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夢見那些被我害死的人。我看見他們站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就那麼遠遠地看著我……」
「然後,他們像一群蝗蟲一樣湧上來,撕扯我的血肉,吸我的骨髓,把我的一切都吃的乾乾淨淨,什麼都不剩下……」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唯物主義戰士虞濤皺著眉打斷了李宏宇繪聲繪色的表演,「大鼻涕流嘴裡你知道甩了,孩子死了你來奶了,臨到斷頭台了你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像李宏宇這樣的人,根本無法激起任何人的一點同情與憐憫之心,尤其是在知道他做過些什麼後。邢司南還記得「九號公館」的奢靡與華貴,記得滿牆金碧輝煌的裝飾和擺件,也記得打開那間密室時,撲面而來的臭味和腐敗氣息。
就算送他上刑場,也嫌棄他死的太過痛快。
邢司南皺了皺眉,掩蓋掉眼裡的厭惡,耐著性子道:「你有什麼條件?」
「如果我連這條命都保不住,那我做什麼,都是毫無意義。」李宏宇頂著虞濤和邢司南的目光,開口道,「我只有一個條件……死緩。」
「在這之後,我會告訴你們你們想知道的所有的一切。」
邢司南還沒來得及說話,虞濤先怒罵道:「你做夢去吧!害了那麼多人你還想全身而退?我呸!你得謝謝現在是法治社會,要不然你連個全屍都留不住!要死緩是吧?行,那就看看你這把老骨頭能在監獄裡撐幾年,你給我等著,你……」
邢司南喝止道:「老虞!」
李宏宇被虞濤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坐在位置上直喘氣,喘得像個破舊的老風箱。
邢司南起身給他接了杯水,推過去:「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
虞濤聽見這句話,一瞪眼,剛要反駁,邢司南又開口道:「但我們不能保證你家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