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要看不清那颗痣了。
那里毕竟敏感,被抚弄总是不舒服的,殷姚不安地动了动,下意识轻轻蹭着政迟的手。
他现直到如今,自己还不太敢看殷姚的伤口。
殷姚失血过多,为防休克至死,他用力勒住那处皮肉与伤处不过一寸之隔,那怕疼的人在剧痛之下浑身颤抖,却没掉一滴眼泪。
明明总是轻易就落下泪来。
结果也令人戏谑,如今已换成是他在泣泪怒斥,他吼着问殷姚扑上来做什么,问他是不是疯了。
还能有听见自己痛骂别人疯癫的一天,政迟心神俱震,除了恐惧与荒诞,再就是觉得离奇,脑子里想的不是往日如何,而是他对殷姚说过的话。
被他折了心的人,却为他送了命。心甘情愿地。
政迟记得殷姚昏过去的时候,血终于变得粘稠,他想要开枪杀了越遥,却现那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嘴角一扯,“阿迟,你为什么在笑?”
他在笑吗?他只知道自己这三十多年来头一回哭。
但他确实在笑。
这自私冷清的畜生,如何能不笑呢?
有人用命爱他。爱这个被生母诅咒不得好死的厉鬼,他为什么不笑。
殷姚已经睡熟了,掖上被子也没见挣动,政迟眯了眯眼,指腹的触感柔软绵和,令他深觉不舍。
“陈韩峰,跟我出来。”
政迟将手收回来,指挥护士当心看护。
“政先生。”
政迟说,“仔细查前段时间殷姚的行迹,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
他思衬了下,又指道,“他的设备,密码是9141,登上去看看都和谁联系过。”
“……知道了。”
他压低声音,“我看也觉得不像是单纯不清醒,或许再观察一下。”
“他不知道白燮临是谁。”
政迟淡淡道,“说明他现在认知供给的源头就没有这个人存在。”
陈韩峰有些惊讶,“您不会真信了那日本医生的话?这不管怎么说也实在是有点太……”
政迟面色阴沉,隐隐露出些疲意,“……你不清楚。”
外人不明白,但他心里却清楚,殷姚曾经的失常举动,细数下来每一处都有问题,包括他经常在家里呆,话说到一半便开始失神,注意力涣散,一个问题会问两三遍,还是记不住。
再问的时候,他会因为不耐而加重语气,殷姚便怔怔地安静下来,难过了一会儿,又忘了委屈似的,自言自语一般说起别的事。
都是在他眼皮子下生的一切,他却从深究那些反常的举动。
从未正视过那个小心翼翼的人,自己在偷偷瞒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胸口又开始紧缩,政迟黯了黯眼,溢出一丝苦笑,摆了摆手,“不必再问了,去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