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根斷口毛躁不平,顯然才折下不久的青竹。
「……你拿這個和我打?」傅偏樓差點氣笑了,「謝征,你不要欺人太甚!」
「宣師叔方才修好化業不久,我還不想叫它磕碰出毛病來。對鎮業槍而言,靈劍與竹竿,大抵也沒太大差別?」
謝征說著,手腕一揚,竹梢甩出碎空之音。
「況且,」他彎了彎唇,「教訓師弟,點到即止。用這個足夠了。」
這副模樣,令傅偏樓不禁想起這一世剛拜入問劍谷時吃的那一頓抽。
實在是很久遠的事了,眼下想起,他一陣心煩意亂,臉色忽明忽暗。
察覺到自己的確有些急躁,傅偏樓定了定神,心想,不論如何,殺掉謝征就好,把人送回家,遺忘一切,此後再與這些紛紛擾擾無關。
這是他選擇的路,除此以外,都無所謂了。
眸光漸漸沉冷,他道:「隨你怎樣,謝征,我沒有玩笑的意思。」
「……嗯。」
謝征面上笑意淡去,垂了垂眼,「我知道。」
傅偏樓骨子裡有多執拗、又有多熱烈,如何走投無路,為何孤注一擲,沒有誰會比他更清楚。
因為他一直看著,從來沒有移開過目光。
約莫僅在樹葉上的一滴晨露墜落於地,那般短的時間,連連短兵相接數十回。
靈流如潮,惹得腳下松林濤聲不斷,風止雲停,天光失色。
輕微的喘息,從兩人唇邊逸出,傅偏樓的肩臂與後腰隱隱作痛,衣衫破損不成模樣。
謝征的姿態不比他狼狽,狀況卻更糟糕,頸邊劃破,鮮紅的血自咽喉幾寸的傷口處潺潺湧出,沿著雪白的皮膚流入衣領,染紅了前襟。
額前不禁滲出點點冷汗,傅偏樓不是沒有陷入過苦鬥,打上幾天幾夜,比這危險的比比皆是,可他從未覺得如此驚心動魄過。
若說上輩子殺死對方時,一刀兩斷,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出離的悲慟。
這輩子,無疑像是趟緩慢的凌遲,鎮業槍每回刺出,心底都震顫難言。
尤其是頸項上那道深刻的傷痕,槍尖刺出去的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就要這麼結束了,頭腦一片空白。
那可是謝征。
他在對謝征動手……他在傷害謝征?
傅偏樓盯著那片赤紅,又瞥向自己握槍的手,目眥欲裂,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見他停下,像是有些發怔,謝征也未趁人之危,輕輕嘆了口氣。
「偏樓。」
他忽然放柔語氣,喚了一聲,「你知道,為什麼不繫舟願意幫我麼?」
「我不想聽。」傅偏樓紅著眼眶抬頭,神情嚴厲到可怖,「你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