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问。
景宝络这回没有犹豫“天玑门身为名门大派,如此行事,德不配位,实不配受弟子世人供奉。”
她又想起一个传言道“听闻当年天玑门一劫,长老内门弟子尽数殉派,现在这四殿掌事除了韩息夫都是原来的外门弟子,连修为资质都是问题,只怕他们的上位之路也并不光明才是。”
“顾清明贪财,梳痴殿漱玉珏放荡,以旁门左道辅修行,6费章沉溺男色,韩息夫平庸无能,这样的天玑门,的确无甚光明。他们虽称天玑之名,却早已无天玑之实。”
景宝络愣了一下,不想他什么都知道。
她有些迟疑“尊上,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为何不早早出手,还要等这么久,等到天玑门如今恶名已出,在世家道门中声誉一塌涂地,等到连度恒这样的寻常人都能被逼得打上门来
茹斯兰江忽然很轻笑了一下,声音带着无奈“当年大战之后,是我扶持他们四姓成为各殿主事的,那时他们微如草芥,言行恭谨,懂得底层弟子疾苦,但即使是如此,人性贪婪,养虎为患,如今他们势大,已然不是当年的他们。对他们而言,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将我拉下来,踩在脚下,斩断所有的阻碍。”
景宝络感慨“常言路遥知马力不足,日久见人心不古。尊上既有心,现在还来得及。”
茹斯兰江缓缓摇摇头“只可惜,我提前出关,旧伤复,如今不过是勉力支撑,仗着过往一点威信,勉强维持局面。一旦他们察觉我势弱,便会像当日在天玑峰云台一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可叹如今我身旁也无甚可信之人,唯有阿宝一个。”
原来如此。
一个昔日大佬如此委曲求全,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景宝络听得心中热血翻涌,放下帕子走出屏风来。
茹斯兰江正背对着屏风坐在桌前,并没有看到她出来。
果真是个君子。
她一身正气坐到他对面“那尊上可需要我做什么”
这就是表示站在他这边了,哪怕对面是整个天玑门也不带怕的。
茹斯兰江看了她一会,淡淡一笑;“阿宝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若因此只要悟了自己的道,也不枉我们此行。”
景宝络记起他们此行的初衷。
天玑证道。
她点头表决心“匡扶正道,如果己身不正,何以正天下。现在天玑门如此朽恶,我自是要和尊上一道,为民除害,这就是我的道。”
茹斯兰江脸上的笑更柔和了“无心者无所谓,有心者有所累。如阿宝之言,甚好,自然,天玑之道不在某一门,不在某一山石,更不在天玑这一派人上。天玑门不过是个符号,并不值得为这个虚伪的符号舍生忘死,负我者,当尽数舍之。道的关键在你自己,阿宝想做什么样的人,不应该由那些人来决定,也不应该由什么样的恩惠来决定。摒弃这些,遵从内心,谨守本心,己安,心安,万安。”
这话好像准备了很久。既隐隐带着期待又有几分热烈还有三分漫不经心的撩拨。
她刚刚说得有这么复杂的意思
景宝络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话里有话。
怎么听起来好像读书时她怂恿同桌跟着一起逃课去组团游戏感觉一样。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哪里怪怪的。
话说她来天玑门,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舍生忘死之事。
若这话放在上一世的记忆还差不多,她一直记得书中隐隐一笔带过,那时候死的灰飞烟灭。
看来,她这上一世的死对小徒儿影响颇大啊。
景宝络默默点头,再看向茹斯兰江的神色便带了几分慈祥。
鱼肉羹汤已熬好,炭火熄灭恰到好处。清新香浓的汤汁带着诱人的鲜,加了驱寒的姜片,又冷又饿这半晚上,这美味正正好,茹斯兰江盛了一碗,她伸手接过来,微微一笑。
“谢尊上。”
“不必客气。”
他的手在瓷碗边缘碰触到她的,并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