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璎璎嘴上不说,但眼角的余光瞥见桑榆晚自来熟地夹走了一片蜜瓜,君知行只顾赔笑傻乐,鞍前马后,目光痴痴迷迷的,邪火重新鼓了起来。
死性不改!
“三殿下,你画的是谁?”
君至臻重新洗笔,沈溯蹭了过来。也只有卫平侯,能在茕茕孑然的三殿下身旁说上一两句话。
君至臻等他打眼过来看时,已将那幅未竟的丹青从画架上摘了下来,下手揉成了团,抛入篝火中。火舌舔舐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沈溯没捕捉到半点蛛丝马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是怎么了?”
君至臻道:“不善丹青,作毁了。”
沈溯惊奇不已:“你不善丹青?”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三殿下君宪,号称太傅的关门弟子,又是得意弟子,平日里在书斋里没少让先生夸赞。就说那一笔丹青,一张《猫扑锦鸡图》,就能让一向稳重如泰岳的老师,居然将它当堂悬挂出来,无巨细地从到头尾地品评鉴赏,道是天赋大才。这是怎的了,居然能把画作毁了?
今日可是他大出风头,在文渊阁编修陈焘跟前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君至臻已经站起了身。他懊恼心有不专,又作了人像,不期然将脑中的芙蓉花面提笔留在了纸上,被沈溯撞见,唯有先行毁尸灭迹。他不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去捉鸭,为你们加餐。”
那倒也是,只有野菜炒着吃,多少不得劲。不过,等等?三殿下他说什么,他要下水捉鸭子?一向养尊处优,生人莫近的君至臻,居然要徒手捉鸭?堪称离谱。沈溯瞪着一双大眼,就这么眼睁睁看见君至臻越过了同窗人潮,挽起衣袖,一头扎进了水中,扑腾一声,溅起大朵浪花。
“……”
好一出说干就干,与民同乐。
都见到三殿下下水了,向远之等人也不甘示弱:“走!跟着三殿下捉鸭子去!青菜烩草真他娘的嚼着没劲!”
一时间,翠微书斋的学子拦之不住,扑通扑通饺子似的往池子里下。
场面热闹喧腾,扑水声,学子抢食声,鸭子嘎嘎声,像作一片。树林阴翳,鸣声上下,鹭鸟翩飞。
苗璎璎远远地打量他们捉鸭子,连手里的画笔也忘了。侧眼向陈焘,爷爷让他来盯着这帮学子,现在他们全部跳河了,陈焘竟然了若无事。
少顷,池子里的鸭子被捉了一空,烧起热锅,过水拔毛,一套流程下来,鸭子被处理得一毛不剩。向远之做起了清水鸭,陈焘这个老学究,也搬弄起大刀来做荷叶叫花鸭。
君至臻捉到了最肥的那一只,上岸,脱掉已经湿透的深衣,将鸭子腌制按摩入味,亲力亲为,沈溯一边打下手一边感慨:“谁知道呢,三殿下文能妙笔生花,武能下水捉鸭,煎烤烹炸,样样绝佳。且看他左一包酱料,又一手葱花,略惭庖丁,不逊狄牙。冶游无处不消魂,日啖烤鸭忘思家。不知有口福否?”
君至臻在他肩膀上按了按:“照看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