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人家为什么请我来”
“那么,王建筑师,你是属于什么风格的”
“自然主义。尽可能越时代的限制。”
我想起一位我熟悉的先哲“是不是就像庄子那样”
“哦,你也知道庄子”
他有吃惊,“庄子是我最喜欢的中国哲学家。”
“哥哥,你只认得九百五十个汉字。”
我笑,“跟我谈庄子,是不是有点奢侈”
“我读过法文译本,上大学还选过这门课。可惜教授是个中国人,口音太重,弄到最后我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你也不是中文系的,关于庄子的知识,咱们应当是半斤对八两吧。”
“我父亲是庄子哲学的真正实践者。他向往自然,所以从城市来到农村。我们家不用电话,不装电视,连自行车都不买。我爸从小就告诉我,走路比什么都好。不过,我和我弟都背叛了他。没有自行车,我们求外公掏腰包;没有电视,我们攒零花钱逛录相厅。”
他很吃惊“是吗你父亲拒绝现代文明”
“我父亲说,现代和古代没有本质区别。”
“人深省。”
沥川看着我,脸上有笑,淡淡的,意味深长的。
画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都是些打扮古怪的现代派画家。年轻人占了多数。叶季连几次忙里偷闲地过来和我们搭话,还说以后有空约我去逛街。我以为女画家都很高傲,想不到她竟如此随和,不禁有点喜欢她。
我偷偷看表,才过了十分钟,问沥川“站了那么久,你累不累”
“不累。”
他虽带着拐杖,其实站立的时候,很少真正依赖它们。
“哎,我觉得,其实,这个画廊里还是那么一两个人,不大像画家。”
我看着人群中的一个人,说。
“是吗”
随着我目光,沥川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服,国字脸,胸口别着一只钢笔的中年男人。他好像一直在找人,然后,他好像找到了他想找的人,然后,他笔直地向我们走来。
彼时,我们正和一群中央美院的学生们站在一起,想尽快把时间耗掉。他们在那里大谈康定斯基,我们假装在听。
“请问,您是王总吗”
那个中年男子说。
沥川微怔,继而说“先生您找哪位”
“cgarchitects的王沥川先生。”
“我是。”
那人递上一张名片“东风玻璃厂厂长,许建国。”
我纳闷,怎么玻璃厂的厂长也到后现代画廊里来了
“许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总是香榭大厦、万科新城和龙岗酒店的主设计师,对吗”
沥川迟疑了一下,说“嗯。”
“我们厂是资深的国营大中型企业,可以生产这三个项目所需的双层呼吸式玻璃幕墙。”
“我只负责外观和园林景观设计。您应当和施工部门打交道。”
“我们查过先生您的背景。您是aaae,这意味着您是建筑设计师,同时也是建筑工程师。如果您说为达到设计效果需要某种建材,施工单位非买不可。”
沥川不动声色“这种玻璃幕墙是高新产品,目前国内确有几家工厂生产,但技术指标不够过硬。我们一般是从欧洲进口。”
“王总,我们厂能够生产出达标的幕墙,在价格、安装方面,您可以替房产单位省下不少钱。此外还可获得支持本土工业的美名。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