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欽看也沒看充公那份,只翻了翻自留那份——他雖家底豐富、不差這幾個錢,但他身為指揮使,若不先選了,勢必會讓下面人束手束腳。
從前都是隨便擇些價格中上的物件兒,沒想到這次卻有了真正心儀的——
季欽指著清單上的一株綠梅,「將這盆綠梅留給我罷。」
下頭人支吾道:「指揮使,這……這株綠梅,瞧樣子,怕是不太成了。」
若不然,這種來自江南的珍稀花木,是無論如何也出現不在自留清單之上的。
「無妨,」季欽擺手,便定下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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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上次季欽在院中給徐金翠落了臉面,徐金翠好些日子都沒再來秋風院外邊晃悠了,雖然除了這個院子之外就再無旁的活動,但阮清攸還是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多了。
周媽媽時常會來秋風院,陪阮清攸說說話,倆人偶爾還一道圍著火盆子打些絡子。
「臨近年關了,日子是越發地冷了,」周媽媽在打絡子的間隙里搓手,與阮清攸抱怨火盆子不夠暖,「若屋內有地龍,便會好過許多。」
「我倒是覺得尚可,」阮清攸笑笑。
能在寒冬臘月里有爿不漏風的小屋子、有個冒熱氣的火盆子,已經是他家破人亡之後的好日子了。
「回想從前世子沒回來的時候,這樣的天氣我還要浸著冷水洗衣裳呢,那盆里,一盆水、半盆冰,」周媽媽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啊就是不知足。」
阮清攸隨她一道笑笑,就聽見周媽媽忽而一聲頗是惆悵的長嘆。
「怎麼了?」阮清攸問。
「起來菡萏院裡那盆花了,」周媽媽攥絡子在手裡,目光不自覺飄到遠處,「從前,徐氏還未住進菡萏院前,我家小姐曾在院裡養了株綠梅,那花美則美矣,可惜太嬌弱了,到了徐氏手裡,沒幾日就枯了枝。
如今世子要回了菡萏院,大約也是思念母親了罷,又尋了株綠梅種進了院子,只是那花進府就已然有了頹敗之態,府上花匠俱也束手無策,就是不知道能撐幾日了。」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聽得阮清攸心窩子都往外泛酸,眼眶都隨著周媽媽一道泛了紅。
既是惦念著年少喪母的季欽,也是衝著那株珍稀的綠梅,阮清攸開口:「我倒是有些侍弄綠梅的經驗,但是……我出不去秋風院,可能要勞煩緝風他們將綠梅搬來此地。」
周媽媽接著嘆氣:「可是綠梅離了菡萏院,便不是世子想要的綠梅了。」
阮清攸比她還要更愁三分了,長長嘆氣,「那,又該如何呢?」
周媽媽與他商量:「恕老身冒昧,能否請公子搬到菡萏院中去?聽聞這花且得好好養護,必然是在那邊,侍弄才更便宜。」
「可是,那邊是侯夫人的地方,我去,不合適……」阮清攸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