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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见龙在田(第1页)

“总理,”

门外庭前花落,有人叹息于树下。“不是那么好当的。卢象升疲于奔命,率领他的‘天雄军’到处救场,无非势如飞蛾扑火。老熊经略辽东,督师出关,仅率五千人,苦心操持局面,欲挽狂澜于既倒,下场如何?魏忠贤抄他的家,将他的级在北方的九处军镇辗转示众。抄没熊家还不够,连同亲戚和亲家都被查抄。知县王尔玉乘机向熊廷弼的儿子勒索貂裘、珍玩,哪里有呢?他得不到,就要打人。逼迫老熊的长子熊兆珪自杀身亡,熊兆珪的母亲喊冤,王知县竟扒掉她两个丫环的衣裳,打了她们四十板。不论远近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叹息愤恨。那年秋天,工部主事徐尔一上书诉说熊廷弼的冤屈,痛陈:‘廷弼只五千人,不一起败退就够了,还能指望他屹然不动,坚壁固守吗?廷弼的罪在哪里呢?我请求为他昭雪,用以激励有苦劳的大臣!’可皇上不同意。过后,韩大学士等群臣又上书告谏:‘廷弼的尸骨至今不能拿回去安葬,根据国法是从来没有过的。’老熊的策略是以守为主,反对浪战,主张联合朝鲜牵制满洲,卓有成效,然而结果又怎么样呢?”

我伸了个懒腰,懵坐竹榻上,听见廊外一个圆浑和润的声音低喟道:“世间大厦,犹如这棵爬满虫蚁之树,往往从里边坏掉。势已至此,何能为力?关内关外都有事,救不完的火。兵部尚书张凤翼自杀,杨嗣昌再三请辞,皇帝不许。老熊尸骨未寒,朝廷又想起小熊。这边刚打跑威德船队,大英帝国战败求和,并向明廷赔款道歉。‘葛廷联合会’武力护航开局,葡萄牙总督并不傻,一面假意答应帮助英商,一面却在明朝官员面前百般诋毁他们。威德船队知道葡萄牙人不可靠,直接攻击虎门,扯下明朝的旗帜,挂上英王的军旗,并拆走三十五门大炮。明军得到葡萄牙人报讯之后,连夜备战,在广州痛击来犯的英军。大明水师动猛烈进攻,驱驭载有火炮和火箭的战船冲向英国船队,庆幸的是大明朝廷非常重视火器的研、引进和使用,自恃船坚炮利的英国人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逃避。再不敢跟明朝水师进行‘硬碰硬’的战斗,却通过纵火焚烧明朝几艘商帆船、抢夺三十头猪等方式来渲泄心中的不满,再度激怒主政两广的小熊。明军在广州海战中击败英国之后,葡萄牙人出面调停,让英国船队道歉并向明朝赔偿白银。国人扬眉吐气之余,朝廷更急着要召小熊去当‘六省总理’,同时兼兵部尚书。这是要把他架在烈火上烘烤啊!”

“七省总理又如何?”

树下一人提足踩蚁,跺着脚说道,“眼见局势崩坏,朝廷设立‘五省总理’的差使,由卢象升兼任。他追李自成溃不成军,捷报频传,皇上又让他增管山、陕军务,成为‘七省总理’,赐尚方宝剑。卢象升经常慷慨激昂,热泪横流地激励大家尽忠报国。他的部队曾绝粮饷多天,卢象升自己也不喝一口水,遇战必身先士卒。这个白面书生自幼臂力过人,年轻时曾在大名府计擒‘巨盗’马翩翩,日后经理军务,却受关宁总监高起潜处处掣肘,有力使不出。我们小熊是明白人,宁愿不去趟这些浑水。”

“曹洞宗高僧空隐宗宝早有预言,”

亭子里一人坐望,烹茶洗盅,低嗟道,“下场不看好。前次我们在广州罗浮山听谒,宗宝禅师便有提醒。其称沧桑正道历来艰难,道独不足虑,人言最可畏。曹洞宗是禅门五家七宗之一,洞山良价和曹山本寂创始,系六祖曹溪惠能之嫡传,历经青原行思、药山惟严、云岩昙晟一脉沿承,亦称禅宗洞家。远播海外,反对当时闭关之风。”

我在里面听得懵愣:“什么‘总理’、‘经理’、‘总监’吶?有谁知道这是哪儿跟哪儿……”

“皇帝委任卢象升经理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后加山西、陕西,称‘七省总理’。”

亭后花圃环绕间,茶几旁边一位长者点香叹道,“本来跟三边总督洪承畴互相配合还不错,却与杨嗣昌及关宁总监高起潜不合,听说要被褫夺兵部尚书衔,降为侍郎,衔命督师。眼见他的人间直道越走越困蹇,直教我等为之胆寒心冷。还好我已将安然着6,只待尘埃落定,不想再居相位,执意告老,坚决回归故里。”

“姚阁老刚要跳离火坑,”

树下踩蚁之人郁闷道,“你那老亲家却又掉进去了。还不赶快帮着咱们劝劝?你女儿嫁给了小熊之子,由于你宅心仁厚,历来洁已爱民,看不得百姓吃苦,甚至严禁役用家奴。堂堂相府,女儿煮个饭都亲力亲为,没少吃苦罢?”

“梁朝钟,”

亭子里洗盅坐望之人烹茶自斟,蹙眉说道。“两广总督府聘你为西宾。你顺便当老师教导小熊的三个儿子,还帮他训练广东兵装备精锐火器,能打仗却爱用抚。以为成功招抚海盗郑芝龙的经验对张献忠之类流寇同样适用,然而你们良师道独已有警告在先,不要对降将过于信任。尤其是张献忠那样反复无常的人。”

“这个人后来掉了脑袋,”

蚊样家伙在我耳后悄言道,“总理熊文灿招抚张献忠失败,论罪而死。梁朝钟屡诉其冤情,后与史可法、马士英交往甚厚。弘光帝登基后,史可法、马士英都推荐梁朝钟出仕,这位佛学名家坚辞不就,并且对人说:‘史可法、马士英自诩王导、谢安,两个人意见不合,但是才略都远远比不上古人,现今国势如此,这两个人都不能胜任,我和他二人交往很久,所以知情。’后来果如其言。广州沦陷,他跳水殉国,却被救起,送往清兵那里。清兵头目令其剃,不从被杀,永历朝追赠礼部尚书。当时利刀搁脖子上,逼问:‘留,还是留头?’他昂回答:‘不留头!’”

我转脖瞅向后窗,小声探问:“怎么会来到此处?这是哪儿啊……”

“广州,”

隔着屏风,听到西厢那边又传来阵阵剁东西的利索声响,有语和蔼的说道,“一直以来,是个好地方。难怪东晋太尉陶侃公早年离任广州刺史之时,依依不舍。镇南将军阮孚公去而复返,居然以吏部尚书的身份兼领广州刺史,执意离开当权的庾亮,携家小再度南下。如今我也不舍得离去,怎奈刘公公和律先生他们一催再催……”

信孝从后窗凑眼往里觑看,闻着飘过来的香熟气味,惑问:“他在那边切什么呀?隔着屏风看不清楚,但却勾起我饥肠辘辘……”

“南屏晚钟,”

随着剁东西的爽利声响,有语和蔼而笑,斩着肉说道,“禅院清幽,伴以白切鸡的香气,再加上我以家乡泸州辣料亲手制作的蘸吃调味之物,佛祖闻了也要跳墙。”

前窗外边有人探头探脑,凑近廊间踩着蚂蚁,闻香而瞅,随即纳闷道:“总理,你怎么可以在禅院里亲自做鸡呢?”

“天然和尚都不见怪,”

剁东西的声音更响,先前温蔼之语显似不耐烦道,“你为何大惊小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禅师借此幽僻院落给我栖身,以暂避俗世尘嚣。你们却又跟来,说些俗话,不让我片刻清静。我宁可藏在这里,不想去当什么总理。”

蚊样家伙在后边悄言道:“两广总督在明代是一个肥差,也是当时最炙手可热的职位之一。因为在明末,流寇蜂起,北方大乱。而东北之地又面临着满洲的侵扰。据闻小熊曾向朝廷权贵施以好处,因而对于稳坐这一职位有恃无恐。不料有一位宦官宣称奉命前往苗地采集草药,京里的律先生率领锦衣卫随行。小熊的好朋友姚明恭从内阁捎来书信预打招呼,教他不可怠慢。在一班幕僚们劝说之下,小熊到广西全州设宴款待,酒过三巡,小熊乘着醉意,向老友律先生夸口称如果由他挂帅,必能轻而易举搞定北边流寇,律先生旁边那位宦官随即起身,坦承他的真正使命是对小熊的能力进行考察,并承诺向皇帝推荐其出任总理。小熊立刻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头,后悔不及,连忙提出接受这一任命的诸多条件,欲加推搪。然而那位宦官以为小熊提出这些要求,料因他已经有了全盘策划,因而向皇帝禀报并且力荐。在厂卫势力保举之下,风雨飘摇的大明皇朝决意召用两广总督熊文灿,让他受命总理南直、湖广、山西、陕西、河南、四川六省军务,同时兼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之衔。”

“都怪你们害我,”

随着更响的剁东西声音,屏风另一边语声不豫,“推我往火坑里跳。还话这么多,识趣快点走开。去陪老姚饮你们的清茶就好,我亲手做的这些白斩鸡给你们吃了也白吃,况且原本就不是用来招待你们的……”

“这些也算是‘砍头鸡’了,”

蚊样家伙在窗后低喟不已。“他还不知道,此行就是死路。吃过了这顿白斩鸡之后,熊文灿离开广州,率领装备精锐火器的广东兵,四处围剿流寇。不久他先招降绰号‘闯塌天’的陕寇领刘国能。据史载,总理熊文灿受命剿贼,因其有威名,川陕诸寇甚惮之,见其下招降令,纷纷来投。如果熊文灿能够妥善处理降众,将其就地遣散,那么他的平寇计划或许能够圆满实现。但却与此相反,熊文灿竟准许张献忠依旧统领其数以万计的旧部。因受总兵左良玉牵制,在其阻挠之下,熊文灿最终不得不将随行的广东护卫遣还。其中千余精锐被安置在他的家乡,入川参与了抵抗流寇的战斗,数年后才辗转返回广东。熊文灿统帅十位巡抚下辖的十二万兵力,来自京师的数千名锦衣卫官兵在宦官刘元斌的率领下也被派遣参与围剿义军的行动,初虽取胜不少,却仍然无法阻止张献忠东山再起的决心。罗汝才等各路流寇也加入张献忠的队伍。只有刘国能仍效忠于朝廷。左良玉在追击张献忠时,遭受重创。有人说这场大败直接导致了明王朝的土崩瓦解。由于招抚失败,熊文灿被免职,押送入京受审。熊文灿的朋友姚明恭虽然身为内阁大学士,但却无法相救。熊文灿被明廷斩之后,张献忠攻占他的家乡,不念招抚宽待之情,竟恩将仇报,残忍屠戮熊文灿的家属,熊文灿的长子熊曰绘幸免于难,逃往福建寄于郑芝龙篱下。熊文灿对于招抚策略的坚持,有可能是受到其佛教信仰的影响。梁朝钟曾称熊文灿为居士或俗家弟子,常向道独禅师咨询平寇的方法,也正是这位僧人将梁朝钟引荐给熊文灿作为其子的老师。”

“放下屠刀,”

剁东西的声音停止,屏风后边传来洗盘的动静。廊间跺踩蚂蚁之人探眼而觑,难掩纳闷道,“立地成佛。虽是小熊大人惯以为常的口头禅没错,可你向来生活十分俭朴,家中每天的伙食用度限制在三十文钱以内。我留有记载,你爱吃鸡,却很少吃,因为舍不得。嫌贵只以酸菜咸瓜下饭,今日怎竟弄了好几大盘白花花之肉,还以为是要拿来招待姚阁老……”

“无鸡不成宴,”

屏风后边有个白面微须男子端盘而出,一路推窗关闭,不给廊外的人多看里面。随即拿碗筷过来,坐到凉榻边,在我足畔闻着香气微笑道,“鸡的菜式有数百款之多,而最为人常食不厌的却属白斩鸡,原汁原味,皮爽肉滑,大筵小席皆宜。姚阁老他们吃多了佳肴,再好的太羹元酒之味,到了他嘴里亦早已寡淡无奇。我不做鸡给他们吃,偷得浮生半日闲,休来烦扰。不然我就撇下一切,跟随这些朋友从后院攀墙走,东访赤松子,从此不回头……”

我移开脚,不好意思地要起身,凉席边的白面微须男人忙道:“没事没事,你就坐在这里吃鸡。先尝尝我的手艺,尤其是这些精心调配的蘸料……”

趁其转身勺些酱料入碟,我正要找袜来穿,有乐从窗边伸扇往足上拍打,低啧道:“听闻此是总理,你别大大咧咧坐在那里伸脚去他鼻子下边,我在窗后都闻到气味了。”

“有吗?”

我正自窘然不安,白面微须男人转面忙闻,随即拿起来揉按几下,温言道,“先前听说冻伤,不过我看没事,比当初咱们相遇之时还好,更似鲜嫩得多。那时要不是承蒙你保护,我已客死异乡,早就横遭义弘他们所害,哪里还能有今天……”

我闻言愕然:“什么?”

有乐摇了摇扇,在窗边似亦纳闷道:“不料你在这里遇到了‘老相好’,随便捧起脚来,信手就一顿乱捏,却视我如无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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