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纪云舒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
青鸢只好又为她拢了拢披风,这才不放心地将门阖上,走了出去。
纪云舒看着窗牖外连绵不绝的雨幕,手轻轻地扶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现在已经是六月了,还有四个月,就到了父兄执行死刑之期。
而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在十二月份出生。
纪云舒想,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年的冬天,这所有的纷扰,都会尘埃落定的吧。
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心中平静了许多。
这天晚上,她前所未有的睡得很香很沉。
以至于当霍尽渊来到她的窗前时,她丝毫没有察觉。
霍尽渊看着榻上熟睡中的人儿,她的乌如锦缎一样铺满床榻。
她穿着一件烟罗纱的里衣,只是烟雾一样的淡眉微微的蹙着。
霍尽渊伸手就想去将纪云舒的眉抚平。
可是他的手在就要触碰到纪云舒的那一瞬,却滞在了空气中。
鼻尖蓦地闯进一缕幽淡甜香,是他熟悉的她的气息。
夹杂着雨后草木的清香、泥土的土腥气,暧昧而不分明。
她肤若凝脂,只有眼角泛着淡淡的嫣粉色。
她……下午哭过了?
霍尽渊的心瞬间揪起,那伸手的手也慢慢地收回了。
他不信她会毫无理由地将沈念之推倒倒。
可是,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当时情绪激动,猛然甩手,沈念之应声倒下。
他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可是沈念之就因为她的无心之失,命丧黄泉。
沈念之的死,勾起了当年他母后忽然一尸两命的那种强烈的痛楚。
当年那种无法拯救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无力与内疚感,这么多年来,一直挥之不去。
那个时候他还小,如今他已经是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大将军了。
人人见他都退避三舍,他以为他终于能够做到,不再让这样的惨案生。
可是,当沈念之躺在产房里,看着帐幔之后,她高高耸起的肚子。
那种无力和愧疚再度将他吞噬。
与其说他不肯原谅纪云舒,不如说他不肯原谅当初的那个自己。
而这份不肯原谅,在沈念之死后,则更加加倍了。
他恨的不是纪云舒,而是他自己。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纪云舒,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柔而又缱绻。
夜华如水,唯有在这样的夜里,他才能够卸下所有的伪装,不用理性去思考。
只凭着一颗心自由的驰骋,任由自己的脚步走到了蘅芜苑。
此时逐风则静悄悄地站在蘅芜苑的后墙外。
他实在想不明白,王爷好好的正门不走,为何偏要在月黑风高之时越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