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子不是剛來過,張伯今兒怎麼又來了?」
張遼一捋鬍子,「自然是主家叫我來的。」
送張遼進來的緝風一聽這句,連連點頭,「對對對,是我將張大夫叫來的。」
阮清攸:「……」
你若不加這句,興許我還不曉得是季欽叫人來的,可你偏生要加。
阮清攸起身邀請張遼一道再用一些,張遼擺手,只是看了看桌上的飯食,又診了診脈,忍不住搖頭,「待到用完飯、用完藥,就抱個湯婆子上床好生睡一覺,記得加多一床被子。」
阮清攸收回手,極力忍著喉頭癢意,到底是沒忍住,握拳很是咳了一會兒。
張遼瞧他一眼,沒說什麼,在之前的藥方上又添了幾味驅寒的藥材,但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裡沒說,張遼心裡可很是怪阮清攸不爭氣。
他瞧著阮清攸現在的吃食,抬頭瞧著現今住的屋子,又低頭看見手上儘是些好東西的藥方……
張遼不免想到自己當時正待出門,被人火急火燎請上馬車進城的事兒,又想到自己提過一嘴,便得到從千里之外、東南西北尋來的好藥材的事兒,又想到自己嘆過一聲「有地龍便好了」,便將人換進全府最好的院子裡住的事兒……
想到這些,他便越發地怪阮清攸不爭氣,都得了這樣一個了不起的靠山了,做什麼還要寒冬臘月里往外頭跑著受罪?
張遼手底下經的病人成千上萬,最是清楚他醫不了本就不想病癒的人。
阮清攸雖不是「不想病癒」,但這剛見好就折騰的做法,也同著那些人無甚差別。
就可惜了人家的心思了。
早幾年的時候,張遼其實很看不上季欽,雖說是長得好、家門也尚可,但他見過幾次總覺得這小子滿身的戾氣、實在不宜相交。
當年季欽書院割人舌頭被退學,阮清攸冒雨進寧壽宮請太皇太后做主的時候,這種嫌棄便到達了巔峰。
但人說來也奇怪,如今,當年的毛頭小子現在成了人人暗地咒罵的「走狗」,他張遼看著,倒是順眼多了,說得再直白些,都有些喜歡了。
若他能長久地待阮清攸這樣好,那便太好了。
至於什麼嫂子、什么小叔,清攸的身子他曉得,到時候府門一關,該怎麼論還不就是倆人說了算?畢竟也有這麼多年的情誼在了。
阮清攸在張遼寫完方子之後,還邀他一道入席再用些,見張遼擺手,便也放下了碗。
「就吃這麼點兒?」張遼問。
「已夠了,」阮清攸回。
張遼沒再問,著了寒氣少吃兩口並不是什麼壞事,便由著他去了。
煎完藥,盯著阮清攸飲盡一碗,後抱著個湯婆子上了床,張遼才離開,只是臨走時多看了那收在床頭抽屜里的紅鹽荔枝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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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阮清攸起了高熱,人都燒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