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過年的,莫要給旁人,也莫要給自己惹不痛快了,蒼天菩薩啊。
季欽本來是又睡過去了,但很快又被成宣帝打醒,聽到他這般問,張口就回道:「去菡萏院子西廂房。」
成宣帝今日本就存了找人灌醉季欽的心思,也確然是授意下頭人去做了——心想季欽回京這麼多日,參加酒席無數,幾乎次次都能全身而退,想來是因為心裡有個譜,那自己今日就給他將這個譜破掉。
可當真讓季欽醉了,醉得狠了,醉得凶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答案,成宣帝覺得自己快氣死了,「張福全,他不是要回去嗎?那就送他回去,明日一早你親自盯著他把那人趕出府去。」
成宣帝說完這句,便憋著自己戀戀不捨的心情回了寢殿。
可憐張福全一把年紀,大半夜裡領了皇命,張羅著一群小黃門,七手八腳,無比艱難地將季欽抬到了輦轎之上。好歹是出了內宮城,有了侍衛搭把手,順順利利地將人送回了侯府。
菡萏院的西廂房已熄了燈,張福全想了又想,決定不在季欽的地盤上得罪季欽,聽了府上的安排,將季欽安置到了他常住的東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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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便是除夕。周媽媽天不亮就帶人起來張羅,整個泰寧侯府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阮清攸同著府上的文書先生一道在院子裡寫對聯。
今日過年,他穿了季欽著府上繡娘與他備下的過節衣裳,絳紅色的妝花補服,外頭罩了一件銀狐皮的大氅,幃帽上一圈雪白的風毛,與這一身華貴之間又添了三分靈動。
季欽昨夜當真是醉得狠了,今朝直到了辰正才醒來,由著東廂房的丫鬟們上前伺候他洗漱。
他現在頭昏腦脹,胃裡翻騰的難受,早間只用了小半碗面,便撂了筷子。
張福泉浸淫深宮多年,那是一等一的有眼力見兒,一宿沒睡,還硬熬著等到季欽醒來洗漱,用完了早點,才敲門進了東廂房。
「指揮使恕罪,」張福全行了一個禮,「昨兒個陛下交代您的事兒,還請您早些決斷,也好讓奴婢回去復命。」
季欽手上捧著一盞茶,深覺腦袋混沌,很是想了一會兒才想到:在御書房時,成宣帝讓他今朝將阮清攸趕出府去。
他放下茶盞,手指不停敲著鋪著錦緞桌布的圓桌,一身難言的焦躁。
張福全垂手立著,再不催促,但這樣的靜候於季欽而言卻與對峙無異。
又過片刻,院子外頭忽然熱鬧起來,季欽耳力過人,聽得出來是在院子裡寫對聯的那些人在匆忙收拾筆墨紙硯了。
「下雪了,下雪了,瑞雪兆豐年。今朝除夕,這雪來的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