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阮清攸這句,成宣帝沒有做聲,也沒有在這間屬於他二人的蜜巢之中再多做停留,直接出了門。
太醫是在這裡安排了輪值的,聽聞他來也已經跪在門口迎駕。
說實話,成宣帝實在思念季欽思念的緊,但是他到底待不下去。
而季欽的脈案他日日都看,飲酒時看,清醒時也看,每日的幾十字,他幾乎要倒背如流,即便是見了輪值的太醫,也無甚好問。
頓了頓,成宣帝開口:「他今日,可有要轉醒的跡象?」
這話其實是想問,阮清攸抱著公雞上房頂,折騰出來這麼大動靜,到底是有沒有哪怕一丁點用處。
太醫還未說話,成宣帝又補充:「不治你的罪,但朕要聽實話。」
「回陛下,」太醫說完這句便叩了個頭,「指揮使傷勢恢復尚可,但並無轉醒跡象。」
「朕知曉了。」
成宣帝抬頭,日頭高升,春末夏初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他抬手遮了遮,無聲嘆了一口氣。
他對季欽的感情,雖未曾現於人前,未宣之於口,但從來都是坦蕩的,甚至是熱烈的。
但這會兒,他的心思竟如此卑劣,骨血之中的不服輸竟讓自己滋生出竊喜,他希望阮清攸的法子沒有用,哪怕代價是季欽暫時不會醒來。
蘭時別院的一切都讓他如此不適,他如何在主屋之內待不住,也便如何在宅院之間待不住。
正待抬步離開,就聽到旁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成宣帝皺眉,「何人?」
無法,林焱只得拉著木桑從拐角出來,「草民叩見陛下。」
林焱說完,見著尚還杵著的木桑,連忙扯了扯她袖子,「還不給陛下行禮。」
木桑打山野長起來,活二十年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長,她雖知道見著皇帝要下跪,但猝然遇見這種情況,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跪下去的,畢竟她算半個方外之人,從來只叩拜神祇。
她也實在,大大的眼睛裡閃著一絲不自在,說:「我跪不下去。」
成宣帝眯起了眼。
林焱一驚,當即連磕了三個響頭,「陛下容稟,草民林焱,乃是金吾衛指揮使季欽的表哥,聽聞他此番受傷特意打黔貴之地趕來。」
說著他指著木桑,「這是內子木桑,將將有孕還未坐穩,大夫曾囑咐過要她莫要彎腰,她乃是西南小國之人,不曉得大晉規矩,草民馬上將於她聽……」
這話裡頭,除了第一句是真,後面全是情急之下信口胡謅的。
但林焱不是傻子,不管是早年間在京小住之時,還是年前在泰寧侯府聽聞的那些,都讓他篤定——陛下對自家表弟的情誼,大抵是很是與旁人不同。
所以,他在賭。
當然,他能扯出後頭那麼些句,卻不見成宣帝打斷,便已經代表著他已經賭贏了。